母亲寄来的两本书——《人生由我:做勇敢和浪漫的自己》与《她们何以不同》——静静躺在案头。未曾向她提起,年初项目工会已采购了“全民阅读 书香三八”的推荐书目,但母亲这份心意,承载着她对我浸润书香、滋养心灵、提升自我的深切期许。
幼时记忆里,家中那方黄漆圆桌旁,母亲执一支红铅笔,在五彩斑斓的童书页面上圈画,拥着我逐字念读的画面,至今历历在目。是她,这位智慧的引路人,牵着我叩开了阅读世界的大门。那时她在商南县城中心学校担任六年级班主任,生活辛劳,却从未忽视我的启蒙,坚定地将我引向书香弥漫的生活。
记忆中,她总是步履匆匆奔向幼儿园。相见时,一个简单却温暖的拥抱,便予我无尽力量。她鬓角指尖常沾着粉笔灰,这竟成了我在小伙伴间的骄傲谈资——我的母亲是人民教师!归家途中,春光明媚,我指向坝桥垂柳,她随即吟诵《咏柳》,“不知细叶谁裁出,二月春风似剪刀”,经她点拨,诗韵顿悟。细雨淅沥,我依偎在她臂弯,她轻诵《春夜喜雨》的“好雨知时节,当春乃发生”,情景交融的教学,印象至深。暑期回乡,烈日当空,农田里她领我高诵《悯农》,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”,汗珠与骄阳辉映,农事艰辛与粮食珍贵自此烙印于心。池塘边赏荷,她吟出《小池》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”,教会我细腻观察人间万象。正是母亲悉心浇灌,我的语文天赋悄然萌芽。那些上学放学问的诵读时光,成为童年最珍贵的宝藏。推动女性阅读,不仅是营造书香家庭的基石,更是文明家风传承的纽带,意义深远。
六岁起,在母亲循循善诱下,我开始了日记生涯。处女作《吃西瓜》歪歪扭扭爬满方格纸,两百余字中夹杂着不少拼音。如今看来平淡无奇,却是稚嫩心灵的真实流露。母亲欣喜地让我当众朗读,并在本上用红笔批下100分和一个大大的“好”字。这份鼓舞,力量无穷。回望来路,养成记录心迹、乐于分享的习惯,在读写间感悟文学伟力,享受书香之趣,其源头清晰可循——是母亲为我开启了那座翰墨天堂。
在母亲潜移默化的启迪下,我的语文成绩从小学至技校始终名列前茅,自信由此生根。技校岁月,我如饥似渴地扑向世界名著。教学楼东南角那间小小图书室,是我流连忘返的圣地。每日下午五点至晚七点,我几乎全数沉浸于此。偶遇心仪之书被借走,便漫游于整齐书架间,信手翻阅,亦心生欢喜。一本本书籍,带我领略天地辽阔,触摸人类情感的幽微,更教我深情礼赞足下的热土。阅读,是打开心结、通往更广阔精致世界的钥匙。
世间至雅情怀,莫过于清茶伴书香。那些读过的书,深植脑海,塑造人生。《简·爱》让我领悟女性从“顺从”到“反叛”的觉醒,懂得在荒野中独立前行,于破碎中重建信仰;《红楼梦》揭示大观园是青春的伊甸园也是欲望的角斗场,“千红一哭,万艳同悲”的宿命悲剧,是对旧时代的控诉,令人倍加珍视当下的自由平等;《史记》在历史褶皱中照见永恒,司马迁的“一家之言”熔铸文史,项羽的悲情、刘邦的权谋、豫让的执念,尽显人性复杂。除却名著,《意林》、《读者》中那些精悍的小小说,亦让我品味社会百态,感悟多彩人生。
身为“知青”的父母,常讲述那段物质匮乏却战天斗地的岁月:开荒造林、围垦造田、防汛筑坝……故事常讲常新,我百听不厌。一次,母亲将读罢的《梁家河》塞入我行囊。当时我正参与郑州棚改工程,初涉党务。夜深人静时捧读此书,追寻人民领袖的青春足迹,体悟其成长与为民情怀,对开展党建、工会、团支部工作大有裨益。
儿子七个月大时,父母随我奔赴合肥高铁枢纽建设工地。一边是职场压力,一边是哺乳幼子,幸有父母鼎力支持,助我渡过难关。抵肥三月,母亲身体抱恙需独自返乡住院。临行前,她在书店购得丰子恺的《禅意人生》赠我。父母青梅竹马,大学同窗,鲜少分离。如今为我而别,我深知父亲的不舍与担忧。或许蕙质兰心的母亲洞悉了女儿追求独立浪漫的心性,她不言,只以书寄意——深信人生苦难坎坷,终能在阅读中安然自渡。丰子恺大师于颠沛流离中,以寻常事参透人生艺术,笔下简雅清新,饱含对生命的挚爱与彻悟:洞察世事却不苛责,穿越苦难而默然无声。世事如米,此心如茶,淡极乃见真味。我读懂了书,更读懂了母亲的良苦用心。父母的爱无止息,更期许我带着这份爱,四海为家,用心守护儿子的天真烂漫。
如今管理6个项目的党务工作,指令任务纷至沓来,压力日增。但我坚持每日抽暇阅读写作,这是纾解压力的良方。阅读汲取智慧,写作抒怀达意,二者相得益彰。当灵感化作鲜活文字,当身边人事在笔下栩栩如生,自豪感油然而生。因读写结缘的挚友与铁粉,彼此心照神交,互助互暖,幸福常驻心间。
“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。”读书启智明理。我的幸福力,源自“书香家庭”的深厚滋养。我将持续浸润于阅读,将这书香生活过成诗篇,将美好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。(殷路新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