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头发·牵挂

来源: 时间:2025年06月12日 浏览次数: 【字体: 打印

  日历翻到六月,我对着镜子将碎发别到耳后。儿子凑过来,手指轻戳我的发尾:“妈妈,我们的头发要留到去见姥爷那天吗?”他发丝还带着婴儿的细软,却已懂得把小脑袋仰得高高的,等待与我共同守护这秘密的约定。

  父亲是理发师。童年最温暖的记忆,便是放学后蜷在理发店角落的长条木椅上,看他梳子剪刀在握,为客人打理头发。他耐心倾听年轻人的烦恼,陪老人唠家常,甚至扮鬼脸逗哄哭闹的孩童。街坊邻里不仅称赞他的手艺,更喜爱他的风趣。父亲总有本事接上话茬,用俏皮话把琐碎日子聊出花来。当夕阳将玻璃门染成琥珀色,他身上那块褪色的蓝布围裙,便在余晖里泛着银光——那是他三十余载光阴最朴素的勋章。那些摆放整齐的工具,修剪过万千青丝,也剪裁出我们家的三餐四季。

  离家后,我总特意留着发梢,等父亲修剪。有了儿子,便多了一人陪我蓄起这份牵挂。启程那日,高铁穿越隧道的瞬间,车窗映出我和儿子参差的发尾,宛若两株亟待修剪的幼苗。我们将思念一寸寸藏进生长的发丝里,只待重逢时,让父亲的剪刀裁出崭新的模样。

  推开那扇熟悉的玻璃门,“咔嚓”的剪刀开合声里,父亲握着梳子的手顿了顿,眼中骤然亮起:“丫头可算回来了。”我抱着儿子坐上褪色的皮转椅。镜中,纷飞的碎发与记忆重叠,恍惚间仿佛看见三十年前扎着羊角辫、坐在小板凳上的自己。“别动。”父亲的指尖忽地停在我耳后,冰凉的剪刀悬在半空。顺着他目光望去,镜中一根银丝在黑发间格外刺眼。“你……也有白头发了?”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。直到儿子清脆的笑声响起,父亲才回神,剪刀重新游走。他的手艺愈发精湛,发尾剪出细碎层次,卷发棒嗡鸣着烫出温柔的弧度。那一刻,我仿佛仍是踮脚够镜的小女孩,而父亲的背脊依旧挺直如初,是我永恒的避风港。

  车子缓缓启动,我将额头抵着车窗回望。父亲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,也未作声,只一只手在风中轻轻挥动,身影渐远,终至模糊。窗外风景飞逝,指尖抚过发梢新烫的弧度,忽然懂得:父亲守护的,何止是我们的发型?更是记忆深处那永不褪色的温暖时光。我们以这最柔软的方式,将牵挂与爱意,紧紧系在岁月的两端。(朱倩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