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车呼啸疾驰，近处，窗外浮光略影，稍纵即逝。远处，高压线串起来的铁塔，静默地消失在薄雾深处。一座座错落有致的村落，在朝霞中苏醒。群山连绵而巍峨，目送异乡的游子。一幕幕风景，飞掠而过，转瞬便消失在视野尽头。

  一趟趟列车像极了人生，错过了的，可能渐行渐远。人生路上，旧的、新的，倘若不相关的，注定是个过客……

  迎面而来的列车截断视线，将飘远的思绪猛地拽回。车轮每转动一圈，故乡就更近一寸。可北京到成都的距离，着实遥远，如果用分秒计算，此时还不及全程的十分之一。

  “石家庄站就要到了。”广播响起时，列车正穿隧道而入，速度也减了下来，黑暗由外入内，瞬间吞噬光明，但黑夜是短暂的，一会儿工夫，列车又驶出隧道，阳光映在隧道口两侧的岩壁上，耀眼而炽热。三分钟的停靠，完成了旅客一次次行迹的迁徙。列车再次出发，奔向下个目的地。渐渐地，窗外的天变得阴暗，太阳躲了起来。手机实时显示，小雨即将孳乳窗外的世界。

  霜降后的华北平原，星星点点的人和大型机械，在田海里耕耘劳作，播种冬麦。麦田的坟茔也格外引人注目，像是一个又一个的点。人，从土地而来，走完了一生，又回到了原点。

  随着列车前进，旅途呈现出不同的景致。阴雨缓缓退去，阳光再次挥洒。当列车横穿郑新黄河大桥，我的思绪再次翻涌。眼前的黄河与故乡不知名的小河在记忆中重叠——尽管史书不曾记载那条无名河道，但她同样用乳汁哺育了两岸儿女，这种印记早已镌刻在游子的骨血里。钢桁架在阳光下快速闪过，像琴弦拨动着归乡的心。

  过郑州，穿洛阳，隧道渐密。黄土高原，曾经课本描写的沟壑纵横，经勤劳勇敢的黄土高原人一代代不懈地努力治理，由“黄”转“绿”。山崖上废弃的窑洞与不远处崭新的小楼相映成趣，仿佛在诉说时代的变迁。

  行至三门峡，黄河再入眼睑。粼粼波光在夕阳下碎成万千金箔，温柔抚慰着每个望向她的游子。桥墩的阴影与明亮的水面交替闪现，如同光阴在明暗间流转。

  品尝着西安的凉皮、肉夹馍，列车开始穿越秦岭。明知全程耗时固定，可一旦降速，焦灼便攀上心头。漫长的隧道让人无处可逃，只得将目光转向车内。“需要扔垃圾吗？”保洁员的提示此刻格外清晰。

  常坐高铁的人都有偏爱的座位——我总在E和F座间犹豫。靠窗时一窗山海，自成天地，靠走道便得方寸自由，也便于观察往来人群。这不同的选择，何尝不像人生道路的隐喻？每个决定都指向独特的风景，而最终都要独自品味。

  七个半小时的跋涉，终抵成都。下车那刻，所有浮想都沉淀为踏实的喜悦。可我知道，几日后又将启程，让车窗再次成为思绪的画布，在往复间描摹故乡与他乡的模样。(廖力)